一整个白天，我都是在期待与忐忑的交杂中度过的。

期待在现实中与那样的人会面，忐忑我会面对更加瞬息万变的现实。
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
好不容易捱到了下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打响，老师偏偏又开始拖堂。楼梯口处传来的喧闹声清晰可闻，甚至盖过了老师讲课的音量。老师从讲台上下来，淡定地把门关上，外面的噪音瞬间就小了几分。看样子，短时间内下课是没戏了。我叹了口气，希望闻鹤吟不会认为是我故意爽约吧。

五分钟后，老师终于收起书，宣告下课。去吃饭的人群早已散得干干净净，走廊上除了零星的交谈声和时不时的脚步声外一片寂静。我走出教室，才看到面前有一道短发的身影正背对着我静静站着，趴在栏杆上抬头看着天空。

“呃……闻鹤吟？”我小心翼翼念出她的名字。这是我第一次当面叫她的名字，明明是三个熟识的字，拼在一起却让我觉得有些陌生。

“你们老师也挺能拖的。”听见我的声音，她转过身来，率先朝楼梯口走去：“时间有限，我们快点跑吧。”

我跟着她一路小跑到了离教学区较远的操场。所幸，我们的高中留给我们的晚饭时间还算比较长，我算了下时间，留给我和她的时间大约有二十分钟。

为了隔绝外人的视听，我们在观众席的最高处坐下。那里十分安静，适合交谈一些不便让他人知道的事。大部分校友也对此心知肚明，一般不会上来打扰谈话的人。

“先自我介绍一下吧。我叫闻鹤吟，是……仙鹤经过修行后化成的人。”

“诶？”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大妖怪？我立即开始上上下下认真打量她。普通的校服，常见的但又显得格外清爽的短发，以及那“生人勿进”的气质和举手投足间散发出的傲气……这么一想，便觉得还是挺有几分道理的。

“你那是什么表情？”她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，声音也降低了一点。真奇怪，这么傲气的人，哦不，妖居然也会难为情吗？“算是……鹤妖吧，怎么了吗？”

“没什么。我只是在想，鹤妖是怎么完美混入人类的，而且居然还是个年级第一，好恐怖。”

“你见过‘启光’了吧？”

启光？说起来，在韶和慧方请求我答应掌管星辰的时候，他们好像确实提到过这个词。“启光”与“智识”，还有“万象”……说起来，这是不是类似于名号之类的东西？

“是说韶吗？已经见过了。”

“很好，那我就能省去很多说明了。”她满意地点点头，“如你所知，我是仙鹤化形而成的。神界的神君们由于存在特殊，绝大多数时间不会收徒。他们掌控的范畴都比较大，因此在他们之下还会有几位分掌不同领域的地位略低的神君。我师父管理的是‘逆旅’神君的生灵范畴，说白了就是动物咯。”

“是动物啊……人类也在其中吗？”

“在啊。但人类毕竟和其他动物还是不太一样，有自己的历史和各种各样复杂的人际关系网，说详细点就是心眼和想法更多的生物吧。”她咂舌，“这一点，我目前算是深有体会。真不太理解人类为什么在关系这方面上这么执着……”

我有点能理解为什么别人会用那种眼神看她了。也许对这只鹤妖来说，只做自己目标内的事就够了，没必要和别人打太多交道。而且，她想必也不会用委婉的语气对他人摆出客气的态度，以更圆滑的方式换取好人缘——

也是够特立独行的。

她把话题又接了回去。“说偏了。我师父座下的其他弟子不知道为什么，或多或少都比我有‘人情味’。我呢，跟随师父学习也只是为了提升功力，在那个世界可以少看点别人的脸色活得更自由一点。我并不崇拜所谓的神君，某天在路上碰到那位‘万象’大人的时候不但没行礼，甚至还冲撞了他。我师父对我忍无可忍，扬言‘我要把你丢到人类堆里好好感受一下人情世故’，就当场写了一封信件给那位‘启光’，让他帮我安排在人间世的诸多事务咯。“讲到这里，她满脸不在乎地伸了个懒腰，随后继续说道：“就算把我丢到这里十多年，做不来的东西也依然做不来。我也乐得自在，挺好。人类的知识也还算有趣，学着学着没想到就考成了这样……”

原来她在人间世生活居然是出于这种原因……很大逆不道，但是放到闻鹤吟身上就格外合理了。

还有，原来这个年级第一是顺手考的吗？

在短短半天内，我已经见识了她直来直去的处事风格和爱憎分明的态度，她的确和我遇到过的很多人大不相同。不过，这种差异到底是仙鹤天生的心性所致，还是她本妖的性格特色呢？

“这么说来，神界的权力构成是什么样的？”

“权力构成……噗，你学历史学疯了吧，这个词用得还真是……”她立即打趣我，“不过其实也挺准确的。话说，你对这个真的一无所知吗？”

“真的啊。要不然，我干嘛还要问你？”说起来也是很奇怪，为什么每个人都默认我好像知道很多事情的样子。从昭寒到韶和慧方，再到闻鹤吟……他们好像觉得我应该什么都知道，但事实上，我确实对所谓的“神界”一无所知。除了模模糊糊瞥见的星辰的力量之外，我对星空没有额外的了解，甚至不知道这份力量代表什么，又能做到什么。

“好吧。目前在世的神君总共有这几位：‘万象’昭野，‘造物’昭寒，这两位是兄弟俩。”

“噢，这个我知道。韶他们跟我提过这个。”

“嗯，还有就是刚才提到的‘逆旅’云梦，‘智识’慧方以及‘启光’韶。还有一位‘辰星’，也就是原本的星君，关于她的情况，不用我多说了吧。不过，以后再跟新人们讲起这些，就要报上你的名字咯~”

“倒也不至于吧……我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啦。”

“不过我觉得很奇怪的是，他们为什么到现在才来找新的星君。那位已经陨落一整个世代了，在这期间星辰的力量一直是由‘万象’代为保管的。前段时间，‘启光’突然说自己和星君的约定就要到了，他要来人间世寻找新的继任者，于是就把那份力量接了一部分过来。”

“说起来，上一任星君叫什么名字？”

“这个……说起来大家其实都不知道。大家星君星君的都喊习惯了，要说她叫什么名字，仔细一想，我好像从来都不知道。就像是这个灵魂被抹去，只留下了一个符号的感觉。”

那似乎应该去问问韶和慧方了。他们说过自己伴随那位星君很多年，别人不知道，他们总归是知道的。不过我昨天为什么没问？哦，因为遇到的超认知的东西太多了，所以直接忘掉了……

“好吧，那这是最后一个问题。你为什么知道我可能是未来的‘星君’？”

她骄傲地一笑，“早就知道了。我在人间世混了这么久，你的气息这么特殊，很容易发现吧。那群高高在上的神君只会通过我们这样分散在各处的人了解人间世，我懒得上报，他们也根本不会知道。虽然我不知道那位‘造物’怎么发现的……但是既然他都出手了，那说明事态又变化了。我就想，也该到了和你见面的时机了。”

到目前为止，我最想知道的问题已经基本弄清楚了，关于那个模模糊糊的神界也有了一些认知。不过，既然“大战在即”，现在才开始接触这些会不会已经为时过晚了？

我没有把这些犹豫说出口，但她却仿佛读懂了我的沉默。

“一般来说，修行确实需要挺长时间的……但你的情况比较特殊，你不是从零开始，而是在原有的基础上去掌握它们，甚至……化出属于你自己的力量。虽然我不崇拜那些神君，但和你在一起的那两位在这方面确实在行。你相信他们俩就行了。“

说完她看了眼时间，就拉着我站起来。“还有十分钟就到晚读时间了。要不要一起回教室？”我答了句“好”，她便拽着我往教学楼的方向跑去。

在分别的时候，她贴着我的耳边说了一句话：“今天夜晚，我们还会在见面的……这次，不是在这里，你理解的吧？”

“理解。”

我们相视一笑，随后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。

……第一次在现实中和谁人共同守着一个秘密，说着只有我们才能听懂的话。虽然有点奇怪，但这种感觉，也并不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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